扇子小说网为您提供回首阑珊处txt下载
扇子小说网
扇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侦探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玄幻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热门小说
小说排行榜 竞技小说 都市小说 武侠小说 伦理小说 诗歌散文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幽默笑话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母欢子恋 夫妇交换 夫凄游戏 变质父爱 无爱之欢 蟼花狌奴 齐人之福 家庭趣事 艳骨尸魔 娇凄江湖 美妙人凄 家有滛凄
扇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回首阑珊处  作者:言妍 书号:12506  时间:2015/5/1  字数:14471 
上一章   ‮章七第‬    下一章 ( → )
 真爱

  多年以后,真爱已逝,不必哀伤,也不必悔恨,因为玫瑰花曾经低语,夜莺曾经歌唱,至少,我们都有过不寂寞的日子。

  中正机场出境室,高荣美随着自己的妹妹,准备搭上飞往日本的班机。她人瘦了一些,尽管仔细涂上胭脂口红,仍难掩病容及憔悴神色。

  这段时间,她已经强迫儿孙们将“普裕”真正的情况做个完全的汇报,气是很气,但也没有体力发怒,只有将自己关在房内好几,对着先夫的遗像又哭又说。

  能够见她的,只有雅

  章家人不得已,去电将日本的老阿姨请了过来,两姐妹在房里谈了一整天,最后高荣美走出来说:“我要到日本去,随你们怎么去搞,反正我眼不见为净!”

  老人家的绝望,是一种彻底的死心,而已焦头烂额的章立彬和章立珊也不留人,没有了老母亲,他们反而少了一层顾虑。

  来送行的就只有叶辛潜和雅,加上最后一分钟才出现的章建哲。

  斑荣美一见他,脸色更严肃了“你是我章家唯一的直系孙,拜托你要有出息一点!”

  “阿嬷,你早这样想就好啦!”章建哲歪歪嘴说:“可是你老偏心,疼阿潜,疼了半天,他还不是姓叶!”

  “要被人疼,也要让人能疼得入心呀!”高荣美瞪他一眼,又转向叶辛潜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你舅舅,都是一家人,彼此还是要多担待和多扶持。”

  “阿嬷,我懂,我也会。”叶辛潜点头说。

  “雅,你责任最大,我把阿潜交给你了。”高荣美总算出一点点微笑。

  雅觉得很不自在,她算是还未踏出社会的人,不曾有人郑重地付予她责任,而这责任还是一个“人”所以,她只是轻点一下头,并没有回答。

  在出海关前,两位老太大突然想到要买些饯食品,便由叶辛潜陪着逛,留下雅在原地看行李。

  原本到四处去看漂亮小姐的章建哲又晃了回来,见到雅便说:“你真的『把』上我表哥啦?”

  “说话别这么难听。”雅对他向来不客气。

  “我只是要警告你,你想攀入富贵之家的梦,恐怕作不长久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雅气得站起来,但他继续说:“我表哥现在是一分钱都不值,想要他,最好要自备亿万身家,否则就免谈啰!”

  她很想甩甩衣袖走人,但又离不开,只好说:“章先生,我一向对你很尊重,也请你尊重我。”

  “我是很尊重你呀!所以才好心好意的通知你。我是不懂啦!叶太太这头衔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抢着要。”章建赵瓶近她,再故作神秘地说:“不过,唯一能坐上叶太太宝座的人就只有曾如菲了。”

  雅完全不相信他的胡言语,她把位置挪移两位,表示不想再谈,此刻恰好叶辛潜他们一行三人回来,不然,她还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呢!

  送走两位老太太后,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十一月的天空凄凄冷冷的,像一首低沉的悲歌。这将是雅第一个看不到雪的冬季,不再有让血冻结的寒意,但那一阵又一阵吹来的风,却也不时带来令人不舒服的冷颤。

  比如此刻!

  章建哲的车先呼啸而去,叶辛潜坐在车内,打开暖气,却并不发动,凝重的心事布满小小的空间。

  她轻碰他的手,他紧紧回握住,并说:“我阿嬷富贵一生,没想到七十多岁了,竟要流离他乡。唉!那个家里没有她,我都不想回去了。”

  “还有你母亲呀!”她用轻松的口吻说。

  “你也很清楚,她都住在姜董事长那里,而且,即使碰了面,除了谈钱外也没什么话题了。”他看着她说:“干脆我也搬到余阿姨家里住算了。”

  “好哇!反正她也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雅说。

  他的另一只手触碰她的颊,带着感情说:“雅,若不是想着还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些狂吼的毒蛇猛兽呢!”

  “你一定要撑下去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母亲外,我就最在乎你了。”她感觉到眼眶中有些润。

  缓缓的,他的头低了下来,在黑暗中以所有的温暖包围住她。吻着,有急切热情、有细腻柔情,彼此以心底的至深绵,氤氲出一缕缕的气,模糊了车窗,像将他们保护在一个自我眷恋的世界里。

  由于太忘情,当手机响起时,叶辛潜费了好大的决心才半放开她,用一手去接听。

  才说不到两句,他倏地坐直,眉头直皱,只回了一声“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怎么一回事?”雅屏住呼吸说。

  “那些股东要联合起来告我们,说我们违反股票易法,要马上冻结『普裕』的一切资产,包括我的二厂。我妈一急,整个人去撞墙,额头了三十针,还有脑震的迹象。”他急急的发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得死白。

  雅觉得,纽约的冬天其实不冷,反正还有羽绒衣、围巾和雪靴可以御寒,但此刻,她什么都没有,只能赤地站在冰原上,任雨雪由四面八方吹袭而来。

  她知道她没有能力帮忙他,可以给他支持、鼓励和满腔的爱,就是不能给他最现实需要的金钱。

  他们彭家在纽约也有一定的财富,但离填补一个财团的漏还有一段距离,况且,他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资助了,又如何会倾尽家产去解救陌生的章家呢?

  雅自幼就被教导要做人中之凤,一直也都优秀自负。母亲是她第一个打击,那个虚幻的梦的世界,她想尽办法进不去;如今辛潜的世界在她眼前,可说、可碰、可谈,但她偏偏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唉!多可怕的无助感呀!

  回台北的路上,他们都无言,黑色的天空,仍有更黑的时候。

  在医院病房外守候的除了姜文理、章立彬外,叶辛潜还很意外地看到曾典财父女。

  “我妈还好吗?”叶辛潜先问。

  “医生给她注了镇静剂,已经沉睡一阵子了。”姜文理一脸疲惫的说“她目前的精神很不稳定,医生说要看紧些,她有自杀的倾向。”

  “自杀?怎么可能?我妈一向是最不服输的人,只有弱者才会自杀,她的个性争强好胜,即使再艰难的环境也不许倒下…”叶辛潜看着每个人不寻常的忧,话也渐渐接不下去。

  “你母亲能争强好胜,靠的就是『普裕』的优势,但是,投资连连失败,周转不灵,加上经济不景气,优势没有了,如何还强得下去呢?”姜文理叹口气说。

  “我早说过不能孤注一掷的,眼看就要输了,还硬要投下所有的赌本,只有愚蠢二字可以形容。”叶辛潜忿忿地说:“如果当初你们听我的,今天也不会一败涂地。”

  “那可不一定,听你的,搞不好我们都被人杀死了…”章立彬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们现在是要解决问题,而非制造更多的问题!”曾典财忙在两人之间打圆场“『普裕』目前的局势也不是不能救,只要有强大的经济保证,先稳住鄙东及债主的心,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经济保证?哼!只要别人不对我们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谁还敢为我们做保?”叶辛潜冷冷的说。

  “我呀!我和你们老董及老叶总都是好朋友,当然不会见死不救,而且,商场上少了『普裕』,我还寂寞的哩!”曾典财说。

  姜文理惊讶地看他一眼“曾董答应投资支持了?”

  “投资的事情自然要再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免得弱身大补,反而弄巧成拙。”曾典财看看女儿,笑着说:“我觉得倒是先让如菲和辛潜结婚,有了我曾氏集团做后盾,那些股东、债主也比较好安抚。我们两家有了休戚与共的关系,再慢慢谈如何重振『普裕』的计划也不迟。”

  “还是曾董智谋过人,这叫以柔克刚的缓兵之计,太妙了!”姜文理说,章立彬也频频点头。

  现场只有叶辛潜一个人愣在那里,这不是叫他用自己去换『普裕』吗?他一点都不爱曾如菲,更无法想象和她过一生的痛苦情景,以前他或许会一笑置之,觉得这个点子尚不离谱;但他生命中有了雅,也看透金钱世界的冷酷无人,他还如何以仅有的灵魂去做这种荒谬的易呢?

  他轮看着每一个人的脸,有种被到墙角的感觉,尤其是碰到曾如菲那彷佛得到猎物般的笃定眸子,他猛地摇头说:“不!我不相信这行得通!我的婚姻是我的私事,绝不能和『普裕』混为一谈,我不会同意的!”

  章立彬好不容易盼到一扇门开,现在又眼睁睁“砰”地关上,他气急败坏的骂起来“姓叶的,你是喝章家水长大的,没有我们章家,你就只是和你爸一样的贫民区杂种;如今章家有难,人家要脸给脸,你还不知感恩图报?”

  “杂种”这两字说得太过分了,叶辛潜狠狠地咬着牙,若非姜文理挡住他,一记拳头早已打上章立彬的鼻子。

  “章董,我们敬你是长辈,你怎么能出口伤人呢?若说阿潜是杂种,至少他也有一半章家的血统,那你又算什么呢?”一旁的曾如菲也看不过去了,拉住叶辛潜的手又说:“我看阿潜是累坏了,你们再好好谈谈,我先带他去喝杯喝咖啡醒醒脑。”

  曾如菲像有许多话急着说,并不似往常一样非要找到高级昂贵的咖啡厅不可,而是一看到巷口一家三装潢的小店就直直冲进去。

  点好的咖啡,她连看都不看就说:“你拒绝娶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彭雅的助理?”

  “当然不是!”叶辛潜明白这又是另一场拷问“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有许多分歧点,结婚只会带来不幸。”

  “胡说!我们两个背景家世相同,连脾气也像,一个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大少,一个是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龙配凤啰!怎么看怎么配。”曾如菲肯定地说。

  “富家大少?哼!”他哼笑一声“别忘了我是出身于贫民区,明天又要回到贫民区,你是看错人了!”

  “我没看错人!”她手一挥,差点打掉他手中的杯子。“我就是欣赏你潇洒豪迈的气度,你王者的作风,只要你一出场,所有的男人都如獐头鼠目地没有看头。我就喜欢你,绝不能让你由高高在上的一方霸王,变成无名小卒。阿潜,让我帮你,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我老爸,你别为了自尊心而误了大好前途!”

  “我也不是为了自尊心…”他极不耐烦地说。

  “那就是彭雅啰?我晓得这几个月来你和她交往过密!”曾如菲急了“那种女人我很清楚,为了你的财富,什么手腕都使得出来。现在你没钱了,她还会理你吗?她到时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那你就看看,破产后,她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他非常有自信的说。

  看来,他是心向着那个女人的,任凭她种种威胁利都没用。曾如菲忍不住妒火中烧,恨恨地说:“好!我就要看看那女人能给你什么?她的爱,能让你留住豪宅轿车,能让你保住『普裕』,能让你再叱吃商场吗?你仔细想想,我想你聪明一世,不会胡涂一时的!”

  曾如菲高吭的声音已引起众人的注意,她干脆更夸张地推桌摆椅,拂袖而去,大家又把目光全集中在叶辛潜身上。

  叶辛潜慢条斯理地喝完咖啡,付完帐,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其实,他内心是波涛汹涌,如一条在黑夜中遇见暴风雨的船,真的不知道自己航行的是哪个方向,所有能判断的月亮、星辰都消失在黑色的漩涡中。

  而如灯塔般的雅,又能照亮他多少路程呢?

  雅忧心仲仲,夜里都不能成眠,几次打手机给叶辛潜,却都找不到他的人。后来历尽艰辛接通了,他的回答也都很简短“我母亲很好,股东们还在协调,目前工作很忙。”

  反复来去,不过这几点,根本什么讯息都没有。雅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但就老觉得他的话里有着“你不懂生意,你帮不了我”的意思在里面。

  她恨自己没有钱,现在又气自己大学没学商业企管,跑去赶时髦念什么生化,结果连最基本的专业忠告都不能给他!

  当清晨来临,她面对镜中一夜没睡的自己时,感到完全的陌生。那眼中盛满惘的女孩,就曾是带队参加科展,又代表毕业生致答辞的天之骄女吗?

  她的自信满满和坚强乐观到哪里去了?她甚至弄不清楚到台湾的目的及结果,到底她能掌握的命运是什么?

  母亲在她十五岁时,给她三个人生的目标和愿望,一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二是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三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直到四个月以前,天真的她还认为有什么难的呢?但认识辛潜后,她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习医不再是她向往及确定的路,也不见得能嫁给辛潜,上述两项既做不到,又如何提及想要的生活呢?

  总之,母亲说的没错,其实很不容易…世间又有多少人像母亲一样戴着假面具度,最后终于崩溃呢?

  她突然好想好想和母亲说话,明知她开不了口、明知电话打到疗养院也没有用,她能问的人除了父亲,便是相处多年的护士苏珊。

  雅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坐在两架钢琴之间。昏暗的大镜子里,她的样子彷佛又回到七年前那个女孩,走进母亲的房间,兴奋地想讨论生日舞会,却发现母亲不再醒来…“喂!是苏珊吗?”她拨通号码后说:“我是爱伦。”

  “爱伦呀!你上星期没打电话来,我一直等你呢!”苏珊用一口纽约腔英文说。

  “我母亲还好吗?”雅紧张地问。

  “还好,仍是高贵的中国皇后,只不过有点寂寞罢了。”苏珊说。

  “我爸没有去看她吗?”雅又问。

  “很少啰!连假也说没有空。这次感恩节,彭先生说要到加州去看亲戚,人没法来;下个月圣诞节,又说要陪太太回中国大陆探亲,也来不了。不过,倒是送了一条围巾,问题是,你母亲又不戴。”

  雅气得手都颤抖,吕丽蓓是有个姐姐在加州,大陆更不用说…她就知道,老爸有了新子后,必然会忘掉疗养院里的前,将可怜的母亲当成一个令人厌恶的包袱!

  “我哥哥呢?他有面吗?”雅问。

  “来了一次,但待不到五分钟就走了。”苏珊回答。

  如果自己人在纽约就好了!她就可以像往年,替母亲装个小圣诞树,唱唱诗歌,讲讲话,即使母亲不动也不懂,至少四周的空气是动的,表示岁月年华并没有遗忘她,母亲不必管无义的丈夫、无情的儿子,有她这个女儿就够了!

  但她不也变了吗?爱上了叶辛潜,就不自觉地把母亲放在第二位…雅放下电话,快步走回房里,换上厚厚的运动衣、穿上球鞋、戴上耳罩,准备去街头慢跑。

  在门口时,刚起的余曼玲叫住她说:“这么冷的天,你还出去跑呀?”

  “这算什么?零下的温度我都跑过呢!”雅说。

  她是非跑不可,想抒发心里的怒气和怨气,这一直是她解除压力的方式。

  大安公园里晨起运动的人并不少,她谁也没注意,只是半盲目地绕着圈,直到汗水淋漓,急不已为止。

  运动就出汗,如果日子有这么单纯明白就好了!

  雅回到“妙妙”时,来上课的老师及小朋友已挤满了空间,她正和大家打招呼时,余曼玲走过来说:“雅,有个小姐找你呢!”

  雅这才发现曾如菲正坐在角落,染红的头发,一身亚曼尼蓝色套装,那奢华时髦的打扮,和整个音乐教室里的艺术气氛极不协调。

  “是我。”曾如菲站起来,冷傲地说。

  雅看看自己的慢跑装“曾小姐坐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

  在楼梯间,余曼玲小声的问:“她到底是谁?”

  “阿姨,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章立珊迂尊降贵到市场来看我母亲的事吗?”激动之下,她竟连最难的成语也用得极顺口。

  “她是辛潜的…女朋友?”余曼玲惊讶的说。

  “猜对了!盎家女对平凡女,老掉牙的肥皂剧啰!”雅自嘲地耸耸肩。

  “天呀,历史竟然会重演!”余曼玲摇头说。

  “西方也有一句话,Historyalwaysrepeatsitself,问题是,结果也会重复吗?”

  雅半自言自语地说。

  她穿下楼的,是一件纯白羊衣和咖啡真皮窄裙,头发上戴着一条白色的宽边发带,纯真中带着俏皮,是叶辛潜最喜欢的装束之一。

  余曼玲已空出办公室,曾如菲无聊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证书和奖状。雅一进来,她马上瞟到那真皮裙子,心里估量它的价值,不很便宜,但也不是最好的名牌。

  这已是曾如菲的本能,看人先看对方的衣物首饰,分析好质料品牌,再看有没有比自己的行头贵。若有,她会好几坐立难安,恨不得能马上搭飞机到欧洲某名店,把东西一扫而空;若没有,那个人就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曾如菲脑袋里记得的面孔并不多,她只要分清女仆的衣物、司机的制服、买名牌的贵妇、穿成衣的普通人…就够过日子了。

  如今她要被迫去记雅的脸,只因那女人不自量力的想抢叶辛潜,那是双重的恨!

  不等雅开口,她就说:“去掉这房子,这里头的家具钢琴大概不到两百万,连我家一副名画都不如,很难想象生意做得起来。”

  那声音中有着明显的讥诮,让雅忍不住说:“偏偏做得很好,余园长已是台北有名的幼儿音乐老师,而更伟大的是,这全是她一手建立的,不靠家里、不靠朋友,这所有的一切,全是她个人努力的结果,比一幅名画还有价值。”

  “那是你们这些卖不起名画的人说的,我只要和这栋楼的房东说一声,余园长就什么都没有了!”曾如菲半认真地说。

  雅真不相信,这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时代,竟还有这种仗势欺人的财阀?她想起章建哲说的,若有人碰阿潜一下,曾如菲的十只爪马上伸过来,会抓得人惨不忍睹,现在她面对的就是一只凶猛的母豹!

  她不能危及余阿姨的事业,于是转换话题说:“曾小姐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会不知道吗?”曾如菲没好脸色地说:“我真可怜你,辛辛苦苦巴结到『普裕』的小开,没想到他很快就要变成乞丐,你恐怕连条钻石项链都没要到吧?”

  “我不想谈我的私生活。”雅拒人于千里地说。

  曾如菲碰个软钉子,心中极呕“反正你也没什么『私生活』可说了,因为阿潜很快就会和我结婚,我今天就是来警告你,阿潜是我的,你若敢再接近他,就别怪我不客气!”

  结婚之事,雅曾由章建赵期中听说,此刻曾如菲再强调一次,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害怕,这是叶辛潜非走的一条路吗?在表面上,雅仍不动声地说:“辛潜不是任何人的,更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可以由你决定他要和谁交往或结婚。”

  “我当然可以。”曾如菲得意地说:“因为『普裕』已在破产边缘,只有我能救他。你们尽管给他一大堆爱情,但都不如我手里的一分钱重要,阿潜注定是我的。”

  “那也要辛潜自己同意才可以。”雅快受不了。

  “他会同意的。”曾如菲冷笑说:“彭小姐,你该死心了,阿潜己经没有东西能够给你,而你也无法提供他所需要的金钱财富,还不如早早另寻目标,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懂吗?”

  不懂、不懂!雅只晓得,自己已不能和她同处在一个房间内,再多待一分钟!她努力维持着礼貌说:“曾小姐,我想我们没什么话好谈了。”

  “是没什么好谈的。”曾如菲说:“不过,你若再继续纠阿潜,我和你之间就会永远没完没了,你斗不过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也不等雅反应,她就将头抬得高高的,像出巡的女王般,不把所有的臣民看在眼里!极傲慢地走出“妙妙”的大门。

  雅仍在办公室内呆坐着,一个早上,就彷佛打了好几场昏的战争,她的人生从没有如此复杂过,她以为那些肥皂剧里夸张的剧情,并不会发生在真实生活里呢!

  余曼玲轻声的走进来,关上门说:“雅,你还好吧?看你的脸色好沉重,是不是曾小姐说话太过分了?”

  “她说,辛潜就要和她结婚,要我从此不要再去找他。”雅淡淡地说。

  “这种事哪能由她说呢?”余曼玲安慰道:“我看得出来辛潜是真心爱你,虽然我才认识他几个月,却知道他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个有原则的男人。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阿姨,问题是,我和辛潜,都已经弄不清什么才是正确的抉择了。”雅幽幽地说:“若是从前,我会发誓,绝不能像妈妈一样,为了让爱人追求财富,把他让渡给另一个女人,那是怯弱无知的做法,但我现在真的不确定…辛潜和叶伯伯又不同,叶伯伯尝过穷困,明白那种一无所有的滋味;然而,辛潜一生下来就富贵,凡事用钱衡量,他曾经也是像曾如菲那种骄奢之人,他真能安于平淡吗?依心理学而言,人到最后关头,仍会以他最习惯的生存方式为依归,那表示辛潜会选择『普裕』和曾如菲,不是吗?”

  余曼玲把她揽到怀里,轻抚她的头,无言以对。

  “阿姨,你曾经恋爱过吗?”雅突然问。

  “我的腿这样,谁会爱我呢?”余曼玲顿一下又说:“是曾有个医生,我开刀时认识的,我们很谈得来,极有默契,他曾表示对我有意,但我一看到自己的脚,就满心的自卑,为了不要妨害他的前途及生活,我提出分手。他,就是后来我走上音乐专业,甚至出国留学的原动力。”

  “你有再见到他吗?”雅好奇的问。

  “没有,但我能拥有这些美丽的回忆也就够了。”余曼玲微笑地说。

  “瞧!阿姨,你和我妈,你们那一代的女人都习惯选择自我牺牲。”雅苦笑着说。

  “但你这一代完全不必牺牲,你们有更多的自由和自主。”余曼玲拍拍她的手“辛潜若娶了曾如菲那种女孩,心灵上永远不会幸福,她虽然有金钱,但那是短暂的;而你有爱,那才是永恒。你若真心喜欢辛潜,就努力去争取他吧!”

  曾如菲伸出魔爪,她也要将自己的爪磨尖吗?可怜的辛潜,竟成了侍沽的俎,到底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叶辛潜一早就和律师研究二厂的解散条例,再仔细地做最后的修正。当他回到九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时,胡秘书对他甜甜一笑,眼里有着窥探意味。

  见他忙着翻阅文件,胡秘书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叶先生,你真的要和如菲小姐结婚吗?”

  “是谁说的?”他忽地抬起头问。

  “呃!鲍司上下都在传…事实上,董事会有宣布,所有的股东们走的时候,大都心平气和,没像往常般吵闹,公司也有几个月来难得的稳定和士气。”胡秘书说。

  “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要结婚!”他摔下手中的卷宗,生气地说。

  “真的吗?曾氏和我们没有合并的计划吗?那多可惜呀!”胡秘书垮下睑说。

  叶辛潜走到窗前,俯视车水马龙的大街,突然问:“你希望曾氏能和我们合作吗?”

  “当然啰!我在『普裕』也待了十几年了,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哪天大楼外的『普裕』被拆掉,我铁定会伤心死的!”胡秘书说:“而这想法也不只我一个人…”

  叶辛潜用手势阻止她再说下去,回到座位,开始听电话留言,第一个便是章立珊,她用虚弱的语气要求马上见他。

  他匆匆代一些事情后,便赶到医院,直到今早离开时,章立珊都还没有醒来,经过那场风波,她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在车上,他试着打手机给雅,但仍然不通,听不到她的声音,令他更加烦躁,所有的重担都在他身上,她岂能置身事外地逍遥?

  澎湃如的心,不知何时会决堤,他的婚姻竟和公司的未来混合在一起,如分不开的皮,他有预感母亲会谈这件事,而且绝对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医院里的章立珊,已梳好头、化好妆,端坐地等他。

  待了一夜的姜文理说:“好啦!也该换我去梳洗、溜溜了。”

  他走后,叶辛潜说:“其实姜董人好的,对妈一向言听计从,订婚两年了,为何不结婚呢?”

  “他是老实人,也肯让我,只是…”章立珊的脑海中浮现前夫叶承照那拔的模样,再比较秃头、矮胖的姜文理,有些话就硬是了下去。她反诘儿子说:“我今天是要讨论你的婚事的,你反而管起我的?”

  “妈,别我娶曾如菲,我一点也不爱她!”他说。

  “你不是和她走得很好吗?”章立珊皱起眉问。

  “陪她去俱乐部、参加宴会、逛逛画廊,那怎能叫走得好呢?反正我不会娶她!”

  他再强调一遍。

  “这件事根本由不得你!”她终于打破沉静,整个人爆发出来说:“曾氏是我们『普裕』仅有的希望,只要能救我们章家的事业,就是叫你娶牛头马面你也得去做!”

  叶辛潜震惊地睁大眼,他控诉地说:“妈,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吗?”

  章立珊也觉得自己失之急躁,忙说:“你当然是我儿子!而如菲也不是牛头马面,她漂亮、能干,有才华,况且爱你爱到愿意以曾氏救『普裕』,这种女孩去哪里找呢?”

  “问题是我不爱她而娶她,等于是出卖自己。或许『普裕』能起死回生,但我就要永远锢自己的灵魂、牺牲自己的幸福、剥夺自己的快乐,唯一能做的,就是当金钱的奴隶!”他激动地质问着。

  “那我问你,『普裕』若倒闭,你还会有灵魂、幸福和快乐吗?告诉你,那时候你会成为贫穷的奴隶,将比金钱的奴隶惨千倍、万倍,且祸及子孙,三代不得超生!”章

  立珊又张牙舞爪起来。

  “或许以前我会那样想,但现在不了!天底下有很多种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世界也不只有一个『普裕』。妈,我们为它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都是那个叫雅的女人,对不对?”她吼叫着“我一向就看她不顺眼,浑身上下都是门。一个穷女孩能给你什么?不过是倒霉又更倒霉,我早该赶走她的!”

  “妈,一切都和雅没关,我不娶曾如菲是因为你。”叶辛潜等母亲出惊愕的表情后才又说:“难道你和爸的婚姻都没有给你一点教训吗?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对彼此而言都是无尽的折磨,你也要我尝一遍吗?”

  章立珊整个人由上倾过来,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疯狂地说:“你又对我和他的婚姻了解多少了?你胡说、你不懂、你是孽子,竟敢用这种口气批判我…”

  她忽地尖叫起来,人往地面撞。叶辛潜怕她再伤害自己,用力去挡,却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騒动声引来了医护人员,咖啡喝到一半的姜文理也跑进来,好半天后,才稳住失去理智的章立珊,但她仍不停地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若不娶曾如菲来救『普裕』,我就死给你看,死给你看…”

  她的手不断地在心上戳着戳着,用拿刀的姿势,宛如一个疯子!

  总算一支针下去,那红肿的手才渐渐软歇下来。

  姜文理拍拍他的肩膀说:“辛潜,你最好娶曾如菲。”

  “如果我不娶呢?”叶辛潜低声说。

  “会自杀寻死的,不只你母亲一个人。”姜文理意味深长地说。

  那段话,就如火钳,烙印在他的心上,红通通的,散着坏死的焦味。金钱是一回事,人命又是另一回事…但他怎能妥协呢?妥协就表示要放弃雅,她将回纽约,而他们永生不能再见,就和他们的父亲、母亲的悲剧?

  他茫然地走出医院,坐上奔驰车,完全没注意到手背上的血一丝丝地沾在椅套上。

  天空如此陌生、街景如此陌生,过去、未来也恍如不识。他毫无方向地开,避过一辆又一辆的车,这样没心没肝地走,竟也还平平安安的没出事。

  突然,普裕大楼出现在眼前。胡秘书说,若那两个金光闪闪的字被拆掉,她会伤心死…何止是她?多少人期盼的眼光全都向着他,包括在日本的阿嬷,甚至是在天之灵的外公,各个都有着千万为己的理由。

  在那么多“己”之下,他的“己”实在是微不足道呀!

  “普裕”那两个字,在他眼前放大又缩小,自幼就熟悉的标志,如同渗入生命的骨血,哗哗地带动他过去二十八年的岁月,一一掠过又消失…等到他回复现实时,赫然发现自己的车已停在“妙妙”的前面。

  已是夜幕低垂的黄昏时刻,他带着疲惫的脚步直接走上二楼,开门的是雅,一见他就说:“你还好吧?我一整天都没有你的消息呢!”

  “我好累,雅…”他喊她的名字,又说:“我差不多两天没睡了,让我躺一下好吗?”

  他看起来的确苍白憔悴,眼窝发青,额前的头发成一团,衣服也皱巴巴的,和从前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雅能做的,便是领他到她的房间,把让给他,他果真一言不发地躺上去,闭起眼睛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夜愈来愈深寂,一一亮起的灯又暗去,扰攘的人车声也隐没,余曼玲和雅进来看他,他都不曾醒来。

  墙上的咕咕钟报十二点,雅坐在前看他,那依然俊秀的脸上有着暗影。她心一惊,害怕辛潜会不会像母亲一样,睡着后就去到另一个世界,不再回来呢?

  不,活着总比死了好,正常总此疯狂好,她绝不允许他走向极端!雅试着摇他,但他拒绝地咕哝几声后,又沉沉睡去。

  她亲吻他的脸,内心有着怜惜,那感情像是一潭极深的湖水,到无止尽包容的深处。她向来以为男人可以崇敬、可以平起平坐、可以抗争、可以鄙夷,但从不知道男人还可以怜惜。

  那种宁愿割舍的爱,是不是就如同母亲当年放弃叶承熙时的感情一样?

  她困了,就偎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挤在小小的被窝里。她贴近他的心,足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想象他们是殉情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然后那首她经常弹奏的香颂情歌,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着,再慢慢进入梦乡…而叶辛潜的梦却一点也不美,它甚至是狰狞的!

  大楼极高,尖尖的顶几乎要触到太阳,可是谁想到,钢筋水泥做的建筑会晃动摇摆、会倾斜不稳!他忽而身在顶楼,随着一阵阵风岌岌可危,像马上要肝脑涂地。

  忽而,他身在地面,看着有人往下跳“砰!”地一声血横飞的是章立彬,然后是章立珊,血甚至溅到他的脸上!

  “不!别跳、别跳!”他猛地坐起来,挣扎的模样如一头想要困的兽。

  雅几乎是同时被惊醒,开了小灯,握住他的手说:“你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

  “我…我梦见我母亲和舅舅跳楼,那栋楼是…是纽约的帝国大厦…”叶辛潜混乱地说。

  “你一定是联想到一九二九年的『经济大恐慌』了。”雅安慰他说。

  “没错,那段历史我念过,那一年的纽约,清道夫一早扫街,最多的就是尸体。”

  他突然看着她说:“雅,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看『普裕』尸骨无存、不能看章家家破人亡,而唯一的方法是娶…曾如菲!这样曾氏才能以岳家的名义支持。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想娶的也只有你!两头都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我,我该何去何从呢?”

  “曾如菲的事,我早知道了。”雅坦白说:“她一早就来找过我,告诉我她赢定了,叫我不要再纠你。”

  “那个可恶的女人,以为我是她的收藏品之一吗?”叶辛潜咬着牙说。

  “收藏品倒未必。”雅思考一,已能平心静气的谈论此事“她能够为你付出那么多钱,想必很爱你,在某此一方面而言,她能给的,或许比我多。”

  “不!她能给我的,不值一粒尘土,而你能给我整个世界。”他抓紧她的肩说:“雅,我把未来交给你,一切由你决定,如果你要我说不,我就不,不管『普裕』、不管任何人的死活!”

  他眼中的热切烧灼着她,他手上的力道捏疼了她。雅猛摇头说:“辛潜,没有人能替另一个人决定未来,你必须自己做选择,因为只有你最清楚自己的心。我只能说,我会尊重,并接受你的决定,你若要娶曾如菲,我会谅解,然后收拾行李回纽约,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

  他愣愣地看着她,有着不信和受伤的神情,最后生气地说:“难道你都不想争取我吗?”

  “曾如菲用金钱来厌迫你还不够吗?即使是爱,也不能当成一种手段。”雅说:“在我所受的教育里,人是完全自由的主体,谁也不能强迫谁。当年我母亲的错误,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强你父亲接受她的选择;但我不会这么做,我了解你受困于金钱和亲情,而我的爱,就是给你完完全全的自由。”

  这一回,他的怒气更明显了,雅本以为他要骂人,但出于他口的却是一阵短笑,充满愁痛于心的苦“哈!我该为你的演说鼓掌吗?恭贺你美国式的开放教育,赞美你的完全自由论,歌颂你的伟大吗?”

  天呀!她准备了整的腹稿,所有的心理准备,却都在一瞬间被他那几声可恶嘲弄的笑给打得七零八落,变成一场幼稚的小丑剧。

  雅忽然火大了,抡起拳头就捶他说:“没错!我就是要显示我的伟大,让你看透曾如菲的狡诈和金钱的丑陋,看你会不会主动走到我的身边来!”

  “我…我差点以为你要放弃我了。”他的脸稍稍放松,再轻叹一口气说:“我们似乎又要走回上一代的老路了。”

  “不,我们会此他们更好,你不会失踪,我也不会发疯,对不对?”她偎在他怀里说。

  夜的亲密又逐渐笼罩,这不是第一次叶辛潜在余家留宿,却是他们首度同共枕。

  他开始亲吻她,在她的颈间、前印下火痕,手的游走,让两人的体更加紧贴。

  没一会儿,他放开她,平稳气息后说:“余阿姨是个保守的女人,我们还是别吓着她。”

  他们各自躺着,注视着高高的天花板。半晌,雅还是问:“你会娶曾如菲吗?”

  “你该问,我会不会娶曾氏的财富。”叶辛潜顿一会儿又说:“我只能答应你,我会抗争到最后一分钟。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只是大家太慌乱,一时想不到。反正,我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他的语气尽管笃定,但仍难掩那浓浓的爱意。她抚平他的眉说:“我不会你的,真的不会!”

  在他温柔的触摸中,她的脑中又浮现那首香颂情歌…许久以前,我有过真爱玫瑰花在低语,夜莺在歌唱世界为我们而存在多年以后,真爱已逝不必哀伤,也不必悔恨因为玫瑰花曾经低语!夜莺曾经歌唱至少,我们都有过不寂寞的日子  wWw.sHaNZXs.COM 
上一章   回首阑珊处   下一章 ( → )
扇子小说网免费提供言妍创作的回首阑珊处txt全集下载;请把回首阑珊处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