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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博雅斋主文集 作者:博雅斋主 | 书号:24566 时间:2019/1/5 字数:37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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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个人影都还没见,一串朗朗、震耳聋的笑声却是毫无遮拦地传了过来。 “这个疯婆子呀,人没到,声音先不先到了。”坐在我旁边的张大伯噙着烟袋锅子自言自语地在那儿说着。 “这是谁呀,啥事情把她高兴得这样?”我好奇地向张大伯问道。 “还有谁,这就是我们队上有名的笑和尚,唐老二的屋里人么,大个事都能笑半天。” “笑和尚?听起来像女人的声音嘛。”我有些不解的说。坐在我侧边的小队会计候金忙解释说:“我们农村人喜欢给人起绰字号,唐老二屋里人就像庙里的笑弥勒佛,成天嘻嘻哈哈的,所以大家就给她起了个‘笑和尚’的绰号。” 我正在和张大伯候会计说话的当口,忽然一声夸张的“哎呀,还有客人呐!”紧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这一惊一诈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随着笑声,几个妇女来到了院子里。张大伯忙指着其中一位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的年近四十岁的妇女对我说,那个女人就是唐老二的屋里人。这女人见有我这样一个“生人”便连忙收敛了笑声,和几个同来的妇女觑觑哝哝地赶紧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也许应了“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句俗话吧,隔一会儿,从那角落里就要爆出一阵笑声来。 笑和尚一来,院子里就热闹了,打情骂俏声此起彼伏。一个光头青年喊道:“二嫂子,昨晚上二哥把你伺候好了吧?今天这么高兴。” “你二哥?球用!他能把我伺候好?哈哈哈哈…”笑和尚答到。 “二哥不行我行嘛,要不我来伺候你?”光头放肆地说。 “行哪,不过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大个家伙的,可能止得住心慌哦。”笑和尚口无遮拦地指着光头的脑袋,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一边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院子里的人一听,都哄的一声大笑起来,有的身子笑弯了,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光头青年知道吃了亏,明显又说不过笑和尚了,只好悻悻地躲一边去了。 又有一个青年不甘心地说:“想吃二嫂子的锅巴,还真是难怅哦。” 笑和尚随口答到:“你二嫂子的锅巴好吃,可是你一个人不得行,小心这碗锅巴把你死喔,哈哈哈哈…”笑和尚一点也不给那些想占便宜的人的机会。 这是我参加路线教育工作组,被分到南沟二队第一次召开社员大会时见到笑和尚这个女人的情景,至今还是那样历历在目。我也就是在那次认识了这个笑声不断的农村妇女。 一说起笑和尚这个女人来,队里的那些男人们,话就多了起来。几个男人争先恐后地给我讲起了笑和尚的故事。 有人跟我说,也许她这个人的笑神经太发达了吧,有时候根本引不起发笑的事,她也能哈哈大笑。她爱笑,有时简直是不分场合。有一次她的一个亲戚的老人去世,她去奔丧,她和主家孝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有劲,有人为了出她洋相,假装来劝她,却故意说着俏皮话,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主家大不高兴,差点儿把她撵出门。后来她给主家道的不是歉,她说:“我这人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娘死了,他们一惹我,我都要笑。” 也有人给我说,这个女人哪,简直不是女人变的。男人说不出的话,她敢说,男人不敢做的事,她也敢做。 在那个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岁月里,男人女人身体上的那些部位和行为,就成了大家精神生活中唯一能够放松的调料,所以大家开起玩笑来也没那么多顾忌。加上笑和尚开玩笑,管你说啥,她也从不气恼,所以男人们爱跟她开玩笑。可她要讲起荤话来,连男人听了都脸红,队里的男人还真都怕她。你说得黄一点儿,他比你还黄,你说得荤一点儿,她比你还荤。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要是受了哪个男人的欺负,都会找她告状。 有一次队里开会分派活,有个女人认为派活不公道,了一句话,使活派不下去了。生产队副队长刘新田就有些不耐烦了,便说:“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不起三尺高的,莫球听她们的,就按开始商量的办。”笑和尚本来在纳鞋底和别人说闲话,却偏偏赶上听到了刘新田说的“女人不起三尺高的”这句话,她就把这句话记下了。那天锄包谷草,刘新田正好在一个大石坎下锄草,忽然一股水刷的从坎子上冲了下来,他用手一抹脸上的水珠,却闻得一股臊气,他正仰起头要骂人,却听得坎上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传来,只见笑和尚一边提着子,一边出半边脸说:“你说我们女人不起三尺高的,这泡怕不止三尺高吧?!”气得刘新田一边骂着,一边抡起锄头追着笑和尚打,无奈石坎子又高又长,刘新田追不上也打不着,只有在坎下骂了个笑和尚断子绝孙。 队里的男人,有的开起玩笑来,那也是一点正经都没有。队里有个叫李武印的男人,开起玩笑来最狂,不仅语言鲁,还爱动手动脚。有一年修田,黄三娃的媳妇体单力薄,挑上一担土,左晃右摆的,一担土都洒得差不多了。李武印便开这个女人的玩笑说:“你一点劲都没得,怎么挑得动呢?黄三娃的那个东西太小了不管用,你把我那个东西吃了就有劲了。”说着便在自己裆里摸了一把,又在黄三娃媳妇的脸上摸了一把。那女人体力单薄嘴也笨,还手打又打不过那李武印,骂又骂不赢李武印,便气乎乎地告到了笑和尚那儿。笑和尚悄悄叫上几个女人等在田坎下边,等那李武印挑土走到田坎边上时,一把把他拖下田坎,几个女人一拥而上,把李武印的子拽下来,狠命的拔他下体的,把李武印下体的都拔得差不多了,疼得李武印哇哇大叫,连喊姑饶命。自打那以后,队里的男人们想开女人的玩笑,就再也不敢那么放肆了。 队里的男人想跟笑和尚开玩笑,几乎都沾不了光占不了便宜。有一次在梯田锄草,那石坎子比较高,雷豹子先上了坎上,笑和尚见石坎子高,求雷豹子拉她一把。雷豹子却叉开腿蹲在那儿说:“这还用我动手吗?你抓住我那活儿,我就把你拉上来了。”那时候农村人都穿的是大裆,那活儿吊在那里十分显眼。笑和尚趁雷豹子没注意,真的一把揪住雷豹子那活儿,雷豹子大约也是护疼,身不由己地往后一缩,竟真把她拉上了坎,她又乘机狠命的捏了一把,把雷豹子疼得哧溜哧溜直哼哼脸都黄了,再也不敢招惹笑和尚,赶紧跑到一边去了,把那些干活的男女老少都笑得在地里打滚。 笑和尚的家,和当地大多数农村家庭差不多,房子虽说有些破旧,家里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可里里外外倒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像许多农村家庭卫生状况那么差。笑和尚家庭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前几年公公婆婆连续害病,人走了,却给他们撂下了不少饥荒。 那天队里派我到笑和尚家吃饭,我去时,笑和尚正在衣服,我跟她打招呼说:“都说二嫂子针线好,果不其然哪。”其实我根本不懂做衣服,只是顺嘴打个招呼罢了。 笑和尚却说:“杨干部见笑了,哪里有啥针线罗,做不起新衣裳,只好把旧衣裳补一补。”笑和尚说她在补衣裳,这倒引起了我的注意。笑和尚的确是在补一件衣服,那衣服虽然都洗得变了,但补的补丁却像特意绣上去的花,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哪些是补丁,哪些是专门绣上去的图案。笑和尚便指着给我说:“这朵梅花,是原来柴火烧了个补上的;这片树叶,是原来滑了纱的那个地方补上的,这个山羊图案,是一皂角树刺挂了一个对角口补上的,那个喇叭花是…”笑和尚还在给我介绍那些补丁时,我心里却走了神,由衷地在心底慨叹到:难怪队里的人都说笑和尚是“嘴有一张,手有一双”这哪是一件补丁衣服呢?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嘛!那有些地方,补疤都摞起来了,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协调。 笑和尚为我特意做了一桌好菜。看得出,她做饭的手艺也是不错的。在农村能做出那样可口的饭菜着实不容易,特别是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 一边吃饭,我一边和她拉起了家常。我说:“二嫂子,我听队上的人都说,你泼辣得很呐。”她说“你别听那些人嚼舌子,我这都是被他们出来的。” 笑和尚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接着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有些人,你越怕他,他越是欺负你,你放歪些(厉害),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唐老二是个磨杠都不出一句话来的人,想指望他出头面,打座老豆腐等到吧!我要再不硬撑到,这个家,哪还像个家哟。”说到这里,分明见到她脸上闪现了一丝难见的愁苦。同桌吃饭的唐老二也真够闷的了,任笑和尚怎么说他都不争辩,最多哼哼两声就完事,也不招呼我,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吃着饭。 “你莫看我一天嘻嘻哈哈的不晓得愁,其实哪个不晓得愁喔,可光愁有啥用?要是能愁死人我早都愁死了。可愁能愁出粮食?愁能愁出钱?愁能把病愁好?反正哭也是过一辈子,笑也是过一辈子,愁眉苦脸也是一辈子,我为啥不笑到过一辈子呢?” 你还别说,这笑和尚虽是个文盲,不知道什么叫乐观向上,心开阔,可她说的这些话还是蛮有哲理的。我连忙恭维了笑和尚几句,把她乐得又是“哈哈哈哈”地笑了好长时间。 听了笑和尚一番话,使我对这个平时嘻嘻哈哈地女人还真有了新的认识。你别说,这个女人哪,还真不容易。你看那唐老二吧,石磙子都碾不出个来,还不全都亏了笑和尚才把这个家撑了起来?我在心里由衷地佩服了她。 wwW.shAnz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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