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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北顾文集 作者:北顾 | 书号:24544 时间:2019/1/1 字数:3055 |
上一章 波风坟迁的村义良 下一章 ( → ) | |
文革时期,良义村要修水库,所有在库区的祖坟都要搬迁。村子里无论大姓还是小姓的人家,都陆续把祖坟迁出了库区。唯有村西张家的族长张修德硬是不让动祖坟,族人纷纷赶来劝说。 “族长,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风水不风水的。咱也按村里的要求把祖坟迁了吧?”张家最有学问的张继修首先发了话。张家都知道,等年近百岁的张修德归西以后,下一任族长就是他。 “对啊,族长,咱可以再找风水先生给挑个好地方。”别的族人也纷纷附合着说。老族长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完,又猛了一口旱烟,额上的青筋也顿时突了出来。族人都吓出了一身冷——大家都知道老族长的脾气,可能这回他是真得动了气。族人再不敢做声,都静静地注视前老族长的表情。“我不是不想迁,我只是不想毁了咱老张家的名声。我们张家向来在村子里有口皆碑,祖坟一迁以后就难说了,唉…!”老族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在桌子上的手也紧紧地握了起来,似乎要努力抓住些什么。 族人都不敢说话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旁的张继修。他环顾了一下焦急无奈的族人,又开了口:“族长,现在年代不同了,要讲科学,风水一说没有根据的。村子里无论大事小事咱张家向来都走在别人家的前面,这回迁坟的事也不能让别人说了闲话…” “你懂个,这种事也轮得到你教训我?”还没等继修说完,老族长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也是几十年来,老族长第一次骂他。“你们都出去,继修你给我留下!”众族人吓得脸都变了,纷纷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张继修万万没有想到老族长会骂他,更没有想到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族长时不多了,张继修现在最注意的就是在族人面前的形象。 等所有的族人都退了出去,继修委屈地看了看族长。族长朝着门的方向摇了摇头,示意他把门关上。继修关上门,回头看看老族长,不知道做什么是好。 “继续,你过来,坐下!我跟你好好谈谈。”老族长指着八仙桌对面的太师椅让继修坐。继修缓缓地向椅子走去,老族长装了一袋烟,猛了一口,满怀歉意的对继修说:“继修,我没有看错你,以后我们张家有希望了。”“我…”继修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老族长摇了摇手中的烟袋杆,示意他不要嘴。 “继修,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把我们老张家的一段丑闻告诉你了。”老族长语重心长的说,眼角的一滴泪分明就要掉了下来。继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张家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户,当年曾经领着全村的村民打土匪、打鬼子、开山治水…,是张家帮助全村人都吃了肚子。解放后,村子里其他家族为报答张家的大恩一致要求把村名改成了“良义村”在良义村,张家的后代是最光荣的,张继修怎么也想不到也从来没有听说张家有什么丑闻。他不解地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本来,如果咱村子里不修这个水库,张家的这段丑闻也许会永远的埋在老祖宗的坟墓里了。如果我早点死了,或许这些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有亿万只虫蚁噬咬着自己的心肺。 “我们张家本来住在山西,民国初年,老祖宗兄弟三人一起荒到了这里。大爷爷是老实巴的庄稼人,早年家境好的时候读过一些书,知书达理,是一家之长。二爷爷体弱多病,凡事都听大爷爷的。三爷爷会一些拳脚功夫,做事向来独断专行,从来不听大爷爷的,不过也是一个好人。那时候,兵荒马、民不聊生,经常有军阀的小兵来村子里打抢,三爷爷凭着一身好武艺,领着村民跟他们斗,咱村子里的人也没吃什么亏。后来,大爷爷为保护全村,让三爷爷领头组织了一支20多人的队伍,成天守在村口,只要是那些小兵一来闹事,就和他们硬拼到底。当然也打死过几个小兵。”老族长边说边着他的旱烟,似乎回忆里充满了痛苦。 “你知道吗?最后,有一次,三爷爷还是错杀了人。那个人是一个逃兵,就住在咱们的邻村。那天,他为了追一只野兔,追到了咱们的村口,他穿着军阀发给他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三爷爷在村口就和他干上了。本来没想打死他,可是三爷爷毕竟是学过功夫,而他又病又瘦,三爷爷一拳打在他的口,他就不醒人事了,再也没有活过来。后来,他的老婆带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把他的尸骨领了回去。大爷爷和三爷爷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了他们。但是,三爷爷毕竟是错杀了人,大爷爷把全族人都集合到一起,问大家怎么处理,族人都觉得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三爷爷也补偿了他的家人,这事人家不追究就算了。大爷爷说人命关天,这事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解决。三爷爷本来就为错杀了人而悔恨难当,见大爷爷不能原谅他,拿起手上的刀就把打死人的那只手砍了下来。当时鲜血直,三爷爷一会就昏死了过去。后来,三爷爷的伤口发了炎,最后不治身亡。大爷爷本来只想责罚他一顿,没想到死了他,不久也郁郁而终。大爷爷死的时候,全村人都来送丧。发丧的当晚,各族的族长在我们张家的祖堂里聚会,都说大爷爷和三爷爷都是为了全村人才死的,以前做错的事也是为了全村人,这种事谁也不能传下去。几十年过去了,村子里的人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希望这件事和那一辈的人一起埋进坟墓。多少年过去了,只有村北王家的王老三对远房亲戚说过这事,后来被王家的族长赶出了村子,现在落到了新疆。上一辈的人过世的也差不多了,这个故事是上一任族长告诉我的。他说,这件事别的家族可以忘,咱张家的人不能忘。以后凡是做族长的都要记住这个故事。张家要记住,‘良义’两个字是全村老百姓好几辈的人送给我们张家的。我们做过错事,村子里的人都原谅了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做错事了,要对得起父老乡亲!这件事只能在族长中传,当族长的候选人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要接任族长的职务了。继修,我年纪大了,本就想早点把事情交给你,但看你还年轻,有些事我还是不放心。到了今天这份上,我也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从今天以后,你就是张家的族长了!” “族长,你身子骨还硬朗,经历的事也多,还是过几年再说吧?”继修焦急地望着老族长说。 “行了,这事不用多说了,先说说迁坟的事。我之所以不希望迁坟,原因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三爷爷是缺了一只手的。如果别人见了,一定会产生各种传闻。这对我们张家的声誉极为不利。事不宜迟,今天晚上你就带着族人把坟迁到村东的那个小山头,我早找人看好了,那个地方四季长青、清水长,是块宝地。明天我就召集族人,宣布你接任下任族长。” 继修本来想再跟老族长了解一些事,但是老族长已经不想多说了,只催促他快点行动。迁完坟后,再带着全族人回来见他。 当天晚上,继修就带着一帮人把坟迁到了老族长指定的小山头。夜午过后,带着族人回到祖堂举行了接任仪式。族人都不知道,老族长为什么这么快把位子交给了他,也不明白他是怎样说服老族长迁了坟。此后,族人中出现了各种传闻,但大都是说继修如何拒理力争,终于说服了老族长,老族长自认理亏,又感到年事已高,后辈也比自己强很多,主动让了位。关于夜间迁坟一事,族人普遍认为是老族长碍于面子才这么安排的。但是不管怎样,大家都一致认为,新任的族长要比老族长强得多、有魄力得多,接任族长一事无可厚非。 迁坟的风波平息了,良义村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民风纯朴,张家也一直是村子里威望最高的家族。只有亲眼看到三爷爷那只残手的张继修,怀着那个已不为人知的故事,默默地为族人和全村人的生计操劳着… wWW.shANz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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