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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不设防文集 作者:不设防 | 书号:24406 时间:2018/12/28 字数:27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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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牛,是一头白颜色的牛。它是我的朋友。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白牛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多少年了,任时光之水如何涤,都挥之不去。 小时候,家在农村,村子里有许多的耕牛,黄的、黑色的、杂的,而我家呢?却有一头白色的,这不仅在我们村子,就是附近的七里八村都算上,也绝对是蝎子的尾巴——独(毒)一份。 白牛白的很纯粹,浑身上下连一杂都没有,以至于每次看见它,我都会想起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夜走八百,行一千的神驹。 村子里的老人们说,神鸟凤凰的眼睛就是牛的眼睛,据此我推测,牛眼睛可能是大自然所有眼睛里面最漂亮的眼睛了。为此,我常常趴在白牛的附近,近距离的凝视着白牛的眼睛。白牛的眼睛大而有神,如一泓清泉,轻轻的漾着爱的微波。长长的睫一整齐的排列着,就在那轻轻眨眼的瞬间,传递着它的仁慈与爱意。 时间长了,我便和白牛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当然,我说,它听。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在学校里挨了老师的惩罚(通常是因为功课不好被老师打股),我一个人背着小书包,颠颠的跑进牛棚里,向白牛状告老师的种种恶行,并向白牛发誓,长大以后,也要打老师的股。 白牛只是静静的听着,呼吸均匀,据我推测它的心跳也无任何异常。于是,我便开始埋怨起这位好朋友的不义之举了。你想啊,好朋友被打了股,别说替好朋友出头扳回面子了,就连哼也不哼一声,这算什么朋友嘛?不过有时候,我的情绪可能太过于激动的时。白牛便会晃一晃脑袋,让脖子上的牛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彼时,即使我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会笑起来,因为那叮当当的响声,为了好朋友的心有灵犀。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变成一头小白牛了,浑身上下一刷白,没有一点的杂…。 夏天来了,白牛经常热的呼哧呼哧着气,我便从村子里的井上提来一桶又一桶冰凉的水,一瓢一瓢的往白牛身上撒,白牛很受用。因为我从那一双凤凰的眼睛里看到了异常的欣喜。看到好朋友这么喜欢,我便象找到了讨好它的法门似的,提水提的更勤了。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有恐高症,看见井一样的东西,总有一种想往里面跳的感觉;我也忘记了自己还不到十岁,从井里提上一桶水差不多得用尽我吃的力气。 那时候,小小的我在上课之余,最大的乐趣,便是拿着苍蝇拍,把围绕在白牛身上的苍蝇和牛虻一个个打死,然后喂给蚂蚁们。 当然有时候,我还会和小伙伴们干一些别的趣事,比如说捉知了。但是捉知了是需要牛尾巴上的鬃的,这可是不好弄的东西。因为取鬃的时候,牛们会很疼,所以经常把小伙伴们踢伤。时间长了,大人们便不准我们再去抓知了。 于是,小伙伴们便会找到我,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去薅我家白牛尾巴上的鬃,白牛从来都是一动不动的。小伙伴们只是好奇,他们哪里知道,我和白牛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呢? 我还会把用白牛尾巴上的鬃抓来的知了,剪了翅膀,放在手上给白牛看。知了们吱吱的叫着,白牛满眼带笑的看着,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彼时更幸福的事了。 白牛之所以能在我们家一直呆下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它每年都会生一个小牛犊,在生活穷困的小山村里,一个小牛犊便意味着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白牛每年生的牛犊都是雌的(那个时候雌的比雄的市场价要贵很多),每到接生的时候,我的父母便笑的合不拢嘴。 白牛用含母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孩子,我注意了很久,那眼神和人类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于更多了几分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深情呢。 而每年,我的朋友白牛都要经历一次母子分别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因为到牛犊四五个月大的时候,家里人便会把它卖掉。 贩牛的集市离我们家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白牛每年都会走上一遭,白牛走在前面,走的很慢很慢,慢到父亲总是用鞭子去轻轻的打。因为它知道这条路对于它意味着什么,跟在后面的是一会儿东蹦一会儿西跳的白牛的孩子,和人类的儿女们一样,天真无。 到了集市上后,买卖双方一旦达成协议。父亲便会牵着白牛往家返,把白牛的孩子留下。孩子总归是孩子,起初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天真的跟着那个手里拿着吃食的陌生人一路走去,当它意识到距离自己的母亲——白牛,已经有很远一段距离,想到去和母亲相会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再也挣不买家的绳索,甚至于狠狠的鞭笞。这是所有牛犊们的宿命! 当白牛知道分别终于不可避免的来临时,它头也不回一下,也不去看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快步的甚至是小跑着便离开了集市。多少年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朋友白牛只是让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快点过去罢了。 而白牛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残忍,让一个有灵的动物去习惯残忍本身就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可是我的朋友白牛又有什么办法呢?作为牛犊的母亲,这也是它的宿命! 回到家去的白牛通常几天都不吃不喝,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风采,小小年纪的我曾经猜测,那一双凤凰的眼睛里一定装满了泪水吧,那一颗仁慈的心里此刻一定蓄满了悲伤吧。 时光渐去,我,慢慢的长大,我的朋友白牛作为一头牛,却慢慢的老去。它的步履开始蹒跚,犁地时走不了几趟便个不停,父母开始慢慢的讨厌它——我的朋友白牛,我可怜的朋友白牛。 终于,我要到另外一个村子里上学去了。晚上,我去和白牛告别,白牛似乎有预感,默默的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中出那种只有它年轻时和自己孩子分别时才有的悲伤,我也下泪来。等到星期天,我一早早的回来看你,我心里说。 等星期六放学,我一路小跑回到家的时候,牛棚里却空空如野。我预感到的不幸,终于在母亲哪里得到确认,我的朋友,我的白牛被卖掉了。父母亲告诉我,他们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把时间推了又推,直到我小学毕业到邻村上学,他们才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到哪个白牛曾经无比熟悉的集市上,作了与白牛有关的最后一次买卖。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我却是出奇的平静,只是晚上没有吃饭。等父母睡着之后,在那个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月白风清之夜,一个小男孩尥着蹶子向村子后面的小土坡上一顿猛跑,等跑到坡顶之后,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是那么的忧伤,是那么的难过,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为之动容。 我的朋友白牛,你可知道,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为你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WwW.ShAnz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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