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小说网为您提供晚晴txt下载
扇子小说网
扇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侦探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玄幻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热门小说
小说排行榜 竞技小说 都市小说 武侠小说 伦理小说 诗歌散文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幽默笑话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母欢子恋 夫妇交换 夫凄游戏 变质父爱 无爱之欢 蟼花狌奴 齐人之福 家庭趣事 艳骨尸魔 娇凄江湖 美妙人凄 家有滛凄
扇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晚晴  作者:严沁 书号:17226  时间:2016/5/13  字数:14493 
上一章   ‮章七第‬    下一章 ( → )
 哲凡神色阴沉地离开了医院,他是大牌医生,平又不苟言笑,甚有威严,值夜的护士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大门,却是不敢拦阻。然而,哲凡也是病人,护士不敢怠慢,马上报告了值夜医生。

  值夜医生相当冷静、能干,哲凡是沛文的病人,他马上用电话通知已回家的沛文,考虑一下,他又亲自到三O二病房,把这事告诉了浣思。

  浣思已苍白的脸更无血,她却什么都不说,连谢字也忘了,这…值夜医生不能明白别人夫妇间的事,难道离了婚的夫妇真是恩尽义绝?

  他仍然回到他的岗位上,夜晚的医院不会忙碌,但他也不愿理会许多与自己无关的事,他尽了自己分内的责任,这就够了。

  医院是安静的,就像汽车、行人已稀疏的街道,街灯下,踽踽独行的哲凡拖着长长的影子,除了安静,还有那么大片寂寞。

  医院离家很远,他不可能这么走回去,然而,他根本不想回家。那幢冷寂的屋子还是家吗?间有着来往穿梭的病人,夜晚,当福伯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当温太太退回她的卧室之后,整幢屋子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家绝不只是一幢屋子,它该有快乐的男主人、美丽的女主人,还有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有愉快、融洽的笑声;还有爱,但是…他拥有的只是一幢屋子,只是一幢屋子。

  回那屋子做什么?他真是怕回去,屋子里似乎还留着旧的和乐、温馨和欢笑,还回旋着旧的亲情和爱,还留着浣思的脚步声…

  哦!浣思!五年前既已毅然分手,何苦今再苦苦相、相?五年的日子虽长,心宁、心馨都已长大成人…浣思也再得幸福,只有他…似乎已面临生命的尽头。

  哲凡并不怕死,对他来说,死…或者是解,只是,他曾富有过、丰盛过,他曾拥有过属于他的全世界,他怎甘心这样贫乏地空手而去?

  然而…谁又能抓回生命中失的一切?

  路灯照不亮他脸上的阴沉,只有痛苦、矛盾和挣扎在闪动着。他为什么痛苦?为什么矛盾?为什么挣扎?他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啊!

  走着,走着,他开始觉得疲乏,开始觉得难以支持,怎么是这样的呢?昨天以前他不是看来完全正常吗?这病…竟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也罢!迟早总是要病发的,由它去吧!他已失去了全世界,这病…又算什么?

  再走一阵,他额头已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的步履已开始不稳,他的身体已开始摇摇晃晃,他的头已开始昏沉,他咬着牙仍然向前走,他不要停止,他不要坐车,他愿就此倒在地上…天!他怎能再见浣思那关切、伤心的眼光?他宁愿马上死去

  面一辆汽车驶过来,多不礼貌的驾驶者,就这样直路人的眼睛吗?哲凡昏昏沉沉看不真切,那汽车竟像冲着他而来,他想痹篇,脚下却是不听指挥,眼看着汽车撞了过来,他闭上眼睛,撞就撞吧!也不过是一死…汽车并没有撞到他,却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跳了下采,他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刘大夫,你怎么了?”是谁在说话?很,却是个没有名字的人似的。“你怎么在这里?

  “我…”哲凡摇晃一下,年轻人及时扶住了他“我…回家。”

  “我送你,”年轻人扶哲凡上车,关好车门,很小心地驾驶着。“你看来很不舒服。”

  “我…很好,”哲凡坐下来之后,透一口气,昏沉似也减退了些。“我没有事,你…”哲凡看着年轻人,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得似乎天天见面,那…该是个医生?哦!见习医生戴克文。

  “我是戴克文,刘大夫不记得吗?”克文说。

  “记得。”哲凡脸色依然很坏。“我还记得你住在医院宿舍,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荣总探望同学,还顺便送了心馨回家,”克文说“我现在回宿舍。””你认识心馨?”哲凡很意外。

  “今天才认识,”克文有些不自在“她去原来的病房看母亲,找不到而发急,正好遇到我,我就带她上三楼。哦!她刚才也去看你,你正在睡觉。”

  “她…知道我病了?”哲凡皱眉。

  “是!”克文意外。病…也要隐瞒?哲凡本身是最有名气、最好的医生啊!

  “她说了什么吗?”哲凡问得很奇怪。

  “她说…”克文想着心馨漂亮、可爱又稚气的脸,心中涌上一阵甜蜜。“她说‘妈妈照顾爸爸,我很放心!’”

  哲凡明显震动一下,却不再言语。

  “刘大夫住中山北路吧?”克文问“就是诊所那儿?”

  “是。”哲凡回答得恍惚,他的思想在好远、好远的天际似的。“心馨也住那儿,我们一直在在那儿。”

  克文不解地看哲凡,这名震一时的刘哲凡医生不是患有多游症吧?他是在梦呓?克文不敢再出声,只专心开着汽车,明明有病的哲凡为什么要出院?医院里的人为什么不阻止他?

  很快到了哲凡的家,克文把车停下来,哲凡却动也不动,惘然不闻?

  “刘大夫,到了。”克文说,一边下车预备扶他。

  “俄!”哲凡呆怔一下,才推门而出。“到家了,谢谢你,克文,再见。”

  这一刻,他又突然显得正常起来,用钥匙打开大门,慢走进去。克文看见大门关上,才放心离开。

  今天以前刘哲凡只是他心目中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医生,现在…他觉得仿佛和哲凡很亲近似的,他也关心,这…因为心馨?

  回到家中的哲凡并不知道克文心中所想的,他甚至马上忘了克文送他回来的事,他心中…怎能容下别人呢?

  温太太诧异地出来,她却规矩地绝对不问主人的私事,这原不是她所能管到的。

  “请问刘大夫要休息或是先洗澡?”她只这样问。

  “别理我!”哲凡烦躁又显得鲁“我在小客厅,任何人来都不见!”

  “但是…”温太太似有难处。

  “请替我送两瓶酒来,要白兰地!”哲凡转身入内。

  温太太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却仍然照他的吩咐办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帮得了什么忙呢?

  哲凡坐在他惯坐的安乐椅上,打开酒瓶,满满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放了酒杯,他苍白的睑上浮起怪异的红晕,那是病态的。

  “你…岂非和自己过不去?”暗角里突然传出沛文的声音。曾沛文?他怎会在这里?

  “你…”哲凡霍然站起,眼中泛起怒意“温太太,温太太

  温太太好像就在门口,应声而入。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见的!”他悻悻地指着沛文。

  “但是…曾大夫早就来了。”温太太为难地说“那时你还没有回来。”

  哲凡冷哼一声,转身走,沛文却叫住了。

  “哲凡,你避不开我的,”沛文声音诚挚“你别怪温太太,是我坚持要等你。”

  哲凡对温太太挥一挥手,令她离开,又坐回他的安乐椅,脸色依然难看。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哲凡生硬地说“我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人道’和好意!”

  “你在说什么?哲凡。”沛文皱眉,他完主不懂。

  “是她让你来的。”哲凡也孩子气得很。

  “她?浣思?”沛文笑起来“她恐怕已入睡,是值夜医生通知我,说护士不敢阻止你出院。”

  “我为什么要任院?我根本没有病!”哲凡顽强地说。

  沛文注视他半晌,叹一口气。

  “我实在不明白你,哲凡,你是为什么?”沛文摇头“我们从同学、同事、朋友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你对我也不说真话?”

  “你要我说什么真话?”哲凡瞪着眼睛。他是出色的,虽在凌乱和病态中,他依然有奇异的吸引力。

  “我…曾经替你初步查了一次,”沛文慢慢地,以最婉转的语气说“我相信那结果你早就知道的!”

  “我不知道。”哲凡的脸涨红了。他一向是深沉的、冷漠的,今天他完主沉不住气,他的修养也崩溃了。“你和浣思…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沛文一针见血地说“你明知有病为什么不承认,你不想活了?”

  哲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血气涌上来又消下去,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他拿起酒瓶又为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喝得太快、太急,大半杯的酒都洒了出采,弄得他脸上身上都是,他也全不在意。

  “难道…世界上真没有令你继续活下去的任何理由?你对生命已毫无留恋?”沛文冷静地问。看着他狂,他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图…他阻止得了吗?

  “我的事…不要你管!”哲凡的脸被酒烧红。“我死我活全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你来多嘴、多事?”

  “我可以不管,”沛文不动气,他能了解哲凡的心情。“我却不愿意人们失去一个最好的医生。”

  “最好的医生,”哲凡伸出双手狂笑着“最好医生的手已不再听指挥、不再试曝制,它颤抖得拿不稳一把手术钳,最好的医生,哈…”笑声的尾音颤抖着带着的泪水,冷静、深沉的刘哲凡医生…竟然哭了!

  “哲凡…”沛文站起来,神色变得更严肃“你自己也明白,及早治疗,痊愈的希望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你为什么要拖着?”

  “我…根本不想治疗!”哲凡收敛了泪水,略微平静地坐下去,把脸深埋在手掌里。

  “你岂不是慢自杀?”沛文也沉不住气了“哲凡,你疯了吗?”

  哲凡不响,也不抬头,好长、好长、好难受的一段令人窒息时间过去了,哲凡的脸依然埋在手掌心,声音却稳定多了,稳定得…悲哀而无奈,深深浓浓的,让人听得心也酸了。

  “五年前,那一天开始的时候,我…已经不再看重生命,四十多年的生命竟变成赤贫,变成一无所有,活着…也岂不多余?”他慢慢说。像一条蚕,缓缓地吐着长丝,细细的、哀伤的丝,丝吐尽了,蚕也僵硬。

  “哲凡…”沛文不能不动容。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哲凡,这不是他同学、同事二十多年的冷静医生,哲凡…是另一个酷似他的人?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的剖白?

  “我并不害怕,也不遗憾,我平静而且心安理得,我一直在等着,等待这一天的来临。”哲凡又说。

  “但是…为什么?”沛文听得发呆。可能吗?名誉、地位。事业、财富全握在手中,怎可能如此悲观厌世?当年的离婚…不是他毅然选择事业的结果?他不是重感情人,他是理智型的,怎可能…如此!

  “没有原因!”哲凡又说“没有原因,若有…也许是在我眼中的丰盛、富足和赤贫竟是相同,我已失去追求任何目标的兴致。”

  “然而丰盛富足怎能和赤贫一样?”沛文不解,这句话实在太玄了。

  “当然一样,当然一样,”哲凡慢慢抬起头“你说不同只因你…不曾经历过,你幸福。”

  “哲凡,请告诉我,你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沛文十分关心。“请告诉我!”

  “没有打击。”哲凡笑了“你没看到我这二十多年来一帆风顺吗?”

  “可是…浣思?”沛文猜测,这可能不大。

  “怎么会呢?”哲凡笑起来,笑得…甚是陌生。“分开…对我是种解,记得当年一句话吗?你说我这种人是不适合结婚的。”

  “你结婚了而目快乐过。”沛文说。

  “快乐吗?只不过浮扁掠影,不谈…也罢!”哲凡摇着头微笑。

  “总该有原因的,”沛文不死心。“你不会无缘无改变得这么…离奇!”

  哲凡不出声,望着那瓶酒发呆,他是医生,他知道酒对身体的侵蚀,然而,那种茶体却能带给他短暂的、模糊的快乐…能遗忘、能忘我就是快乐。而他最大的痛苦是…他竟还有思想、还有感觉。

  “哲凡,你要理智些、坚强些,”沛文又说,他真是苦口婆心尽了朋友的责任。“即使你本身不在意,你也不为心宁、心馨想一想?”

  “她们姐妹有…浣思。”哲凡漠然地说。

  “浣思…你不考虑她成了麦正伦太太之后,两个孩子可能适应?”沛文提醒。

  哲凡震动一下,为孩子?为浣思?沛文无法知道,所喜的是,哲凡有了改变,他眼中开始有些光彩。

  “她们…也都长大了。”他不置可否。

  “成长的孩子并不是说不再需要父爱。”沛文是认真的。

  “我…从来也不曾给过她们。”哲凡摇头。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是吗?”沛文鼓励着。

  “很长的时间…更难挨。”哲凡说得全然无望。

  “既然如此,你何不在五年前就自杀?”沛文也气了,哲凡怎么固执得像牛一样?“你知道什么方法最快、最没痛苦,你为什么不做?”

  “我…懦弱。”哲凡平淡地望着他。

  “懦弱就是一切推倭的借口?”沛文叫起来“刘哲凡,我后悔你这样一个朋友!”

  “很抱歉,”哲凡一点也不在意“真的抱歉!”

  沛文无可奈何地看了他半晌,叹息着。

  “我真想永远不再理你,不再见你,”沛文说“你真令人…生气!”

  “别为我的事烦恼了,”哲凡居然微笑“当我的假期结余,我…仍会回到医院工作。”

  “你还能工作?看你的脸,看你的手,你…唉!我不管你了,或者,你真有理由这么做。”沛文摇摇头,转身走出去。

  “你知道吗?沛文,”哲凡忽然在背后说“我曾替成干上万的人开刀,动手术,说实话,我还真怕别人在我身上开一个口,取去一些内脏。”

  这哲凡…他说的可是真话?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奏康在卧室里换好衣服,正预备去上班,忽然看见心馨从家里冲出来,抱着书包,咬着三文治,气急败坏地往公路局车站跑,着阳光,她那绿衣黑布格也掩不了的青青光芒,替世界带来了满天希望。

  本出门上班的秦康下意识退缩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怕见心馨的感觉。一回头,他看见秦恺正在沙发上看书,秦恺把一切看在眼里了吗?他很尴尬。

  “第一堂没有课?”秦康胡乱搭讪。

  “早晨都没课。”秦恺眼中有抹难懂的光芒。

  “我…哎,”秦康又朝门外瞄了一了眼,心馨已跑远了不见踪迹。“上班去了,晚上见。”

  秦恺也说再见,目送着秦康跨出大门。他当然看见一切了,他只是完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痹篇心馨?可是哥哥心中对她有所愧歉?

  他摇摇头,书本以外的事常困扰着他,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真是所谓的书呆子?

  他又把视线放回书本,还是书本容易相处亲切得多了,书呆子就书呆子吧!

  再说秦康故意放慢了脚步,车站上果然已没有心馨的影子,他长长透一口气之后,不又有些怅然若失。他不该这么避着心馨的,她是最可爱、最单纯的小妹妹,为什么要痹篇她呢?他无端端又烦躁起来。

  回到办公室,他的情绪低落,连工作也无法做得好,满脑子全想着心馨的事。一连画坏了几张图表,他益发烦躁起来,怎么回事呢?

  “小秦,和女朋友吵架吗?”一个同事打趣。

  “别开玩笑!”秦康打起精神,勉强笑着。

  连旁观者都看出不妥了吗?他是着了魔。

  中午休息午餐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韦梦妮,即将成为他末婚的空中小姐。

  “刚起来?梦妮。”秦康问。

  “不出勤,乐得偷偷懒!”梦妮在电话里笑“我明天一早飞旧金山,我会顺便带回订婚礼服。”

  “要这么讲究吗?”秦康半开玩笑“我是否要去巴黎买一套小礼服来配你?”

  “男士不必讲究,”梦妮也开玩笑“否则岂不是把我比下去了?”

  “嗯,订婚是我们俩比服装吗?”秦康说,奇怪!心里、脑里依然是心馨早晨在阳光中的模样。

  “不跟你说笑,”梦妮正经一点“今天晚上我们公司有人结婚,我得去吃喜酒。”

  “也请了我吗?”素康不认真地说。

  “别这么皮厚,谁认识你?”梦妮说“今夜你乖乖留在家里不许跑,知道不?”

  “这么凶?这么严?”秦康笑“我去隔壁也不行?”

  “那个小女孩…心馨家?”梦妮说“去吧!不过正经点,别惹别人家小女孩发单相思!”

  “看你…在说什么?”秦康突然不自在了。“心馨的男朋友是个漂亮的见习医生。”

  “那就更要当心,免得医生误会!”梦妮笑。

  秦康摇摇头,再无和梦妮聊天的兴致,又胡乱扯了几句,推说公司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时间并不比早晨好过,秦康依然心神不定,依然烦燥不安,整整八小时,他甚至画不好一张最基本、最简单的图。他叹了一口气,看看表,五点了,同事们都陆续离开。

  “小秦,”早上开玩笑的同事正往外走。“你整天不对劲,我看…心病还要心葯医呢!”

  同事走了,秦康却是心中一动,梦妮反正晚上没空,他何不去心馨学校门口等她,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浣思?上次答应的没去成,今天算是补偿。

  决定一下,心中马上轻松多了,烦躁不安也消失,他想…他是下意识里对心馨感到歉疚吧?

  心馨多半是五点半放学,为怕等不到她,秦康坐计程车赶去。秦康虽然没有家庭责任,赚的钱也不少,他却相当节俭,平上班下班都坐公共汽车,今天例外。

  他站在北一女大门的对面,有的先放学的学生已涌了出来,都是一般的绿衣黑格,都是清一的短发,一群群,一堆堆,叫他怎能认出心馨?他在东张西望,许多小女孩也在打量他,这漂亮的大男生是等女朋友吗?

  又等了一阵,仍不见心馨出来,一辆半新旧的福斯甲虫车突然来到,停在校门边,似有所持,秦康也不在意,他只在想,甲虫车的确方便,也不算贵,等他和梦妮结婚后也买一辆,至少可省了许多搭公共汽车的时间…

  忽然眼睛一亮,虽是在那么多外貌几乎相同的女孩子中,他看见了心馨,她也穿绿衣黑格,脸上的光芒却是与众不同的。正待出声招呼,心馨却向那甲虫车奔去。

  甲虫车…那个见习医生戴克文?

  离得相当远,他听不见心馨和克文说了些什么,心馨迅速钻进车子,如飞而去。

  秦康的一时快变成沮丧、变成失望,他以为一定可以等到心馨,他以为一定可以和心馨相偕去医院,他以为…他以为还像以往的许多日子里,随时一声呼唤,心馨就出现在他身边,但…事实告诉他,心馨已高他而去…或许不能说离他而去,是…心馨已不再是跟在他四周的小女孩了!

  心馨有了男朋友,心馨…成长了吗?那个戴克文将带着心馨到哪里去?晚餐、看电影、跳舞?像每一对情侣,像他和梦妮

  他的心一下燃烧起来,他发觉,他竟不能忍受心馨和克文,心馨…怎能和克文?

  他不安地、焦躁地回到家里。家还是像往日一般的安静温馨,母亲在厨房预备晚餐,秦恺在卧至看书,父亲…或在卧室中小憩一阵,然而他…再也安静不下来,他心中火焰愈烧愈烈。

  换好衣服,他勉强打开唱机听音乐,那些本来柔美的音符更扰了他,他愤然关上唱机,大步回房。晃眼中,秦恺对他投来诧异的眼光。

  整整三个钟头,吃完晚餐,他就赌气把自己扔在上,他当然不可能现在睡觉,他全无睡意,神经拉得紧紧的,窗外一有车声他就紧张,他…怎么了?

  十点钟,他又听见车声,这一次没错了,车停在隔壁心馨家的门口,秦康从上跳起来,胡乱套上鞋子,大步冲了下去。

  果然是心馨,她满面笑容地从车上跳下采,她看来又幸福又足。

  “谢谢你啊,戴克文!”心馨说“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上早班,那么每天都能来接我到医院了。”

  克文在车中不知说了句什么,心馨笑得可爱极了。

  “好!明天无论如何轮到我请你吃竹篮了。”她说。

  挥挥手,克文和他的汽车去了。心馨愉快地转身回家,这才看见站在草地上的秦康。

  “嗨!”心馨招一招手“今天回来晚了,不去秦铠那儿补习数学了,我还有其他功课。”

  “嗯…和男朋友玩得功课也不顾了,”秦康在笑,笑得却是疲倦和不自然。“你不考大学了?”

  “谁说的?我去看妈妈,”心馨皱皱鼻子“缺一天课就考不上大学?你又不是我老师!”

  “戴克文陪你看浣思?”秦康问。

  “是啊!我们三个人还下跳棋,”心馨伸伸舌头“你知道吗?戴克文还替我偷医院的病人餐吃!”

  “戴克文对你很好嘛!”秦康似有酸意。

  “是啊!他还特别替我照顾妈妈。”心馨无城府。

  “他还去学校门口接你呢?”秦康似笑非笑地。

  “咦…你怎么知道?”心馨呆了一下。

  “我…哎!我听你刚才讲的。”他急忙掩饰。怎么了?怎能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手忙脚的。

  “对了!你怎么站在门口?”心馨望着他,相同的可爱、相同的甜蜜、相同的真挚,那感受…却各自不同。“昨天我去秦恺那儿时你又那么早睡了?”

  “不能吗?”秦康又问。

  “谁说不能?”心馨一点也不在意“我只是奇怪,或者…你等七彩…哎,等韦梦妮?”

  “她有应酬。”秦康摇摇头。他很想讲“我等你”可是怎么也讲不出来,他对她已失去了以前那份潇洒。

  “于是你就寂寞地在草地上冒月亮?”她笑。

  “怎么不说看星星?我从来不喜欢月亮。”他抓住机会。

  “你不会看星星,星星不够亮、不够光彩,你是看月亮的人。”心馨说得很特别。

  “把我说得…俗不可耐!”秦康笑了。很奇怪,面对心馨,焦躁不安消失了。

  “别误会,我可不敢呢!”心馨直摇手“不跟你讲了,我要进去做功课。”

  “心馨…”秦康语还休。

  “什么?”心馨回过头,稚气的圆眼睛盯着他。

  “哎…没事,你回去吧!明天见。”秦康皱皱眉,转身大步而去。

  “秦康,”这一回是她叫住他“我有个奇怪的感觉,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秦康。”

  “是吗?”秦康头也不回地冲回家。他变了,是吗?

  秦恺在他房里,那神情、那眼光都特别,尤其那深深的、探索的样子,令他受不了。

  “你…为什么在我这儿?”奏康顾不得礼貌。

  秦恺皱皱眉,一口气慢慢说:“哥哥,你为什么烦躁?你为什么不安?”停一停,又说“你为什么改变得…这么厉害?只有一夜之间。”

  “我…”秦康一窒。他真的…改变得这么厉害?

  澳变,一夜之间,他…怎么全不自知?

  当沛文走进病房时,浣思刚用完早餐,她的气似乎好了些,沛文看来反而有些沉默。

  “早啊!”浣思展开笑容“每一个医生都像你这么早?”

  “我还没上班。”沛文摇摇头,双手扶在尾的铁栏上。“我是来看看你的情形。”

  “我很好,头没有再痛过。”浣思故作轻松。她感觉得到,沛文不只来看她的情形。

  “不开刀绝对不可能‘很好’。”沛文凝视着她“浣思,哲凡开夜离开医院。”

  “我知道。”浣思无奈地笑一笑“值夜医生通知我的。”

  “我曾和他谈了一阵,”沛文沉思着,他似在考虑措词。“他心中可能隐藏着许多不愉快。”

  “是吗?”浣思十分注意地倾听着。“他说了些什么?”

  “断断续续的没有连贯,”沛文又含蓄地说,该不该告诉浣思?他不能忘了浣思将是正伦的太太“我相信与这五年来的一切有关。”

  “五年?”浣思呆着。那岂不是从离婚开始?“他…可是…恨我?”

  “我想不是。”沛文慢慢摇头“他的话很奇怪,他的理由也很奇怪,他…很自暴自弃,好像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一样足以令他留恋的事物。”

  “我不明,我完全不明,”浣思眼睛蒙、无助得令人心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为…除了离婚之外,他一定还遭受到什么打击,你知道吗?”沛文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浣思茫然地“我怎么会知道呢?五年前我若能了解他的内心,我若能探入他的世界,分担他的忧喜,我们…怎会离婚?”

  “我无法劝他接受治疗,他顽固得令人生气“沛文叹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现在呢?”浣思说得有些词不达意“我的意思是他可在家里?”

  “是!他像只困兽般地在那又小又暗的客厅里,他喝酒,他不休息,”沛文再叹息“懂况可虑!”

  “他是什么病?”浣思突然想起来。

  “他…唉!你也别问吧!”沛文不肯说“你不必知道,对你没有益处。”

  “他是有救的,是不是?”浣思急切地问。

  “是的!”沛文十分肯定“只要现在开始治疗,痊愈的机会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告诉他了吗?他知道吗?”浣思更急切。

  “他是医生,而且是最好的,他当然知道。”而文说。

  “那他…为什么?”浣思喃喃自语。

  沛文轻轻拍一下尾铁栏。

  “你又是为什么?”他对着浣思“我对你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你为什么不接试篇刀?”

  “我…”浣思深一曰气,她已经知道哲凡的一切,明知哲凡没有可能替她动手术,她还坚持什么呢?生命毕竟不是儿戏。“我同意动手术,只是…”

  “只是什么?”沛文眼睛一亮,他仿佛看见了希望,浣思和哲凡两个的。

  “开刀之时,我希望哲凡在一边。”她说。

  这要求并不过分,是吗?哲凡…可能是她信心问题吧!

  “我去跟哲凡商量,相信没问题,他说过假期后要回医院工作的。”沛文很高兴“我会叫护士送同意书来给你签字,然后…我会尽快安排一切。”

  “一定要哲凡在场,你答应我的!”浣思加强语气。

  “你放心,浣思。”沛文拍拍她,转身而去。“手术之前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会尽量合作。”浣思笑了。

  沛文离去后,浣思的笑室收敛,脑子里充满刚才而文的话。哲凡还受过一次打击?是不是离婚,真可能这样吗?沛文不肯把哲凡所有的话说出来,神神秘地的反而令浣思无法不苦苦思索了,怎样不可思议的打击才令哲凡这样的男人了无生趣呢?

  房门轻响,护士这么快就送同意书来签字吗?门里探进一个头来,竟是正伦。

  “浣思,你醒了?”正伦愉快地走进采,在浣思面前,他永远快乐、热情。“看我还傻得不敢用力开门吵醒你。”

  “早餐都吃过了呢!”浣思微笑“你早上没课?”

  “看你比什么都重要。”正伦在她脸颊上吻一下,她下意识想避,却忍住了。

  正伦是她的未婚夫啊!

  “我…我的学校里有事吗?”她胡乱地说。

  “怎么会有事呢?王小姐做得很好。”正伦在边坐下来。他的出色是在气质上、在风度上,而不像哲凡在外型、在神志。“你什么时候出院呢?”

  “恐怕…还得几天。”她不想说出实情。

  “愈快愈好,”正伦得意地说“浣思,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去伦敦的签证弄好了!”

  “这么快,你自己去香港的吗?”浣思颇感意外地说。

  “哪需要这么麻烦,”正伦大摇其头。“我托人去的,我那朋友正好管赴英签证。”

  “但是…我怕不能去了。”浣思说。

  “不能去,为什么?”正伦怪叫起来。他的所有情绪全表现在脸上、在声音里。

  “我…”浣思犹豫一下,终于说“我怕不能这么快出院,出了院要休养,这一两天我要动手术。”

  “动手术?什么手术?你不是中暑吗?好好的动什么手术呢?”正伦一连串地说。

  “不!我不是中暑,”浣思摇摇头。正伦单纯得像心馨一样,她说什么都相信。“中暑那会那般痛苦,我…有瘤,脑瘤。”

  “脑…瘤?”正伦吓呆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严重的病呢?脑瘤…不是危险得会死人吗?“怎么会!怎么会!他们可…能检查错误吗?”

  “机器、电脑不会错!”浣思平静地说。她发觉在正伦面前,她的感倩永不波动。“是脑瘤,不过是良的,开了刀就会好。”

  “一定要现在开刀?能不能…迟些?”正伦问。

  “为什么要迟些?”浣思不解。

  “等我们从伦敦回来再动手术不是很好?”正伦稚气地说。

  浣思摇摇头,她愈来愈发觉,正伦除了在音乐上、在小提琴上外,他真是幼稚得像孩子,这样的人…适合做丈夫吗?

  “你知道吗?正伦,”浣思细心地解释“瘤在脑子里住神经,若不尽快拿出采,会影响视觉神经,我可能会变成瞎子。”

  “这么…严重?”正伦睁大了眼睛。

  “这是事实,我也没法子。”浣思说“如果你要去,你可以自己先去一趟。”

  “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正伦兴致消失了。“我们一起…有月的感觉。”

  “我们还没结婚。”浣思皱眉。

  “迟早都要结的,先度月不一样?”正伦大笑。

  “现在害得你去不成,真抱歉。”她说。

  “没关系,”他拍拍口“反正签证有效,等你出院,休养好之后我们再去。”

  “到那时再说吧!”浣思不置可否。不知为什么,面对正伦,她的未婚夫,她竟…愈觉遥远、陌生了,她根本完全没有跟他同去伦敦的意思。

  “哦!哲凡替你动手术吗?”正伦随口问。

  “不…”浣思感地皱眉。“是沛文,哲凡的好朋友,刚回国的脑科专家。”

  “我以为该是哲凡。”正伦耸耸肩。他是很大方、很开朗,思想也新的人,前夫也是朋友…比朋友更亲切呢!

  “世界上原没有该不该的事。”浣思很感慨。

  “但是哲凡…”正伦说了一半停住了,他怔怔地注视她半晌“浣思,才几天时间,你怎么变了?”

  “我变了吗?也许…因为我的病吧!”她说。

  “你可是害怕?”他握住了她的手。

  浣思身体一震,她几乎愈来愈无法忍受正伦碰她,她显得生硬地回被握的手。

  “不,我不怕,”她激动地“我…”

  “浣思,浣思,怎么了?”正伦全然不觉,他像哄孩子般地哄着她“你自己也说过并不危险的。”

  浣思一口气,她的心得一塌糊涂,她竟不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夫?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不…我希望冷静地休息一下,”浣思力持平静“这个病…太突然。”

  “不必担心,有我在。”正伦是真挚的。“我会一直陪你的,放心。”

  “开刀不可以陪伴。”浣思也失去了优美口才。

  “我在外面等,总之,我一定会在你附近。”正伦不停地鼓励着。他是一个好人,只是…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吧!他的前途会怎样呢?

  “谢谢你。”浣思勉强地说。

  “谢什么呢?我们是未婚夫妇,原该互相关怀、鼓励,你说对吗?”正伦坦率地说。

  “是…”浣思开始坐立不安,她只希望正伦离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才好。“正伦,我想休息,你…”“我坐在旁边陪你,我一点声音也不出,绝不吵你。”正伦果然退到一边。“中午我才走。”

  “可是…有人在一边我睡不着。”浣思困难地说。她在赶正伦走,她怎会这样呢?天!

  “那…”正伦孩子气地摸摸头“我走好了,放了学我再来看你。”

  “放学别来,”她冲口而出“心馨放学要来。”

  正伦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浣思。

  “为什么心馨来我就不能来?”他正问“我将是心馨姐妹的继父,我现在应该习惯和她相处。”

  “我…不是这意思,”浣思急了,怎么弄成这样呢?她撑持着身体坐起来“正伦,我…”

  一阵晕眩,一阵剧烈的痛楚,浣思几乎直不起,豆大的汗珠,也争先恐后往外冒,浣思望着正伦,眼中的正伦突然变成了两个…

  “浣思,浣思你怎么啦?”正伦急忙扶着她。

  “我…痛,”她上气不接下气“正伦…叫护士,叫医生…沛文,叫…”

  大叫一声,浣思倒在枕头上,她抱着痛楚裂的头,辗转着、挣扎着像个垂死的动物。

  “医生、护士!”正伦慌了手脚,冲出门口怪叫着“沛文,你们快来,浣思…又发病了!”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楼值班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快步奔来,也有人用电话通知沛文,一刹那间,安静的三O二病房似乎开始作战了一般。

  “头…头痛,”浣思抱着头,在上翻滚。“头痛,沛文…沛文…”

  沛文从门外奔进来,他略看一阵,皱着眉头,考虑半晌,很权威地说:

  “预备手术室,尽快,”他想一想,又说“病人已等不及明天了!”

  护士和住院医生都奔出去,各自进行工作了。

  “麻醉针,”沛文吩咐另一个护士“我先行注,减少她手术前的痛楚。”

  “是!”另一个护士领命而去。

  “浣思,放心,我现在就替你做手术,”沛文柔声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我怕你的情形起变化。你忍耐一下,麻醉针来了就止痛,安静地睡一觉吧!醒来时一切都没问题了。”

  “沛文…”浣思痛得出眼泪。“哲凡呢…你通知他,你答应过的!”

  沛文咬着,这时通知哲凡,他会来吗?一转头,他看见正伦。

  “麦先生,请马上开车去接哲凡来,无论用什么手段,总之要他来,一定要来!”沛文正说“你告诉他…浣思在生死关头挣扎,只等他来!”

  正伦呆呆地,想也不想,转身就奔了出去。

  哲凡…会来吗?

  哲凡!  Www.ShAnZXs.COM 
上一章   晚晴   下一章 ( → )
扇子小说网免费提供严沁创作的晚晴txt全集下载;请把晚晴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你的朋友!